39.分说03_论报恩的正确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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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分说03

  隔壁的客院有人声响起,邵琰顿了顿,终究是鼓起勇气扬高了音调:“邵琛,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她那样的人是真的好?”

  “比我们都好?”邵琰不肯停顿:“那么以后等你成家了,你是不是也要娶一个像她一样的人?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们才甘心?”

  邵琛有些发愣:“成家是什么?”

  隔壁的谈论声停了下来,邵琰噎住,半晌只好解释道:“成家就是像爹娘那样,成亲了,住在一起,然后就有了你和我。”

  邵琛便有些沉思。

  邵琰继续道:“假如你以后的妻子,也像她那样,不喜欢爹娘不喜欢姐姐们,就算对你比对别人稍稍好一点,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你是不是也要像今日这样,就算我们都不喜欢,你也还是执意要娶?”

  邵琛整个人都懵住了,似乎根本不明白邵琰的意思,邵琰本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往墙边走了几步,声调依旧没有放下来:“邵琛你别觉得我说这些有些太早,算起来也不过十年后你就要考虑这些事了,我也不是想要逼着你要按着我的想法而活,日子是你的,你以后会怎样会娶什么样的妻子,说到底都是取决于你,我现在说这些或许还太早,可是邵琛你要明白,我们活着,并不是只有我们自己,我们还要顾念我们身边的人,邵琛你终有一天要长大成人要成家,你这么顾念她,我总担心你以后的妻子也会是像她那样性子的人……可是邵琛我只要你记得一句话,‘娶妻当娶贤’,我只望你多想一下父母,不要因为自己的喜好便下了决定,以后大姐二姐……还有我都会出嫁,家里边便只剩下爹娘和你,你可以不用顾忌我们,大不了若是你的妻子不好相处我便不回来不与她接触便是,可是爹娘怎么办?若是你以后的妻子像那个人一样苛待爹娘,你忍心吗?”

  邵琛听得云里雾里的,邵琰继续道:“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反正你以后绝对不能因为听说别人长得好看便非要娶,至少也要打听打听对方的品性如何——交友也如是,若是不慎,有可能是会祸及家族的——不管你听没听懂,给我记着好吗!”

  邵琛连忙点头,想了想又有些疑惑:“什么叫长得好看?”

  邵琰愣住,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大约是比大姐还好看?”

  邵琛便皱眉:“可是大姐她……不好看啊,她好凶呢。”

  邵琰瞪他:“小心大姐听到。”若论容貌,在平阳比得过邵琦的估计也没几个。

  邵琛瑟缩了一下:“三姐你别告诉大姐。”

  他悄悄道:“三姐你对我最好,你比大姐好看多了……二姐也比大姐好看……娘也比大姐好看……还有爹……许大夫……半夏哥哥……这样说来,能称得上好看的人很多,我不懂三姐你为什么要担心我会因为别人好看就不管爹娘。”

  原来邵琛眼里“好看”的定义是谁和他好谁就好看,邵琰好气又好笑:“好啦!是我杞人忧天了,你哪里知道这些!”邵琰摇摇头,的确是她说得太远了,邵琛没听懂也正常。

  她看了看院墙——不知道隔壁的人有没有听懂呢。

  催促着邵琛吃完东西,邵琰收拾了食盘要回去,出门时正好邵永安也要出来,邵琰躲闪不及,连忙低下头:“族兄。”

  “不必这般生疏,都是一家人,”邵永安笑了笑:“你们喊我一声大哥便好。”

  邵琛正好跟了出来,邵琰拉着邵琛从善如流:“大哥。”别人抛来善意,邵琰自然不会推开,和嫡支打好交道总不会有错。

  邵永安看了邵琛一眼:“你们姐弟倒是有趣。只是四弟还这么小,三妹说的那些话他大约也是不明白,往后慢慢说与他听便是了——说起来,三妹年纪也不大……”

  她本来就是不是说给邵琛听的,就是说给邵永安听的啊,眼下邵永安听到了她的话,邵琰稍稍有些安心,又见他对自己生了疑惑,连忙道:“我只是一朝被蛇咬罢了,大哥你不明白,这种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邵永安面上多了几分同情:“的确,这些年难为你们了。”

  邵琰生怕火不够旺,又故作深沉地感慨了一番:“虽说妄言长辈的事不对,可是成亲这种结两姓之好的事,果然是应当慎重再慎重才是啊。”

  邵永安并没有生气,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邵琰拉着邵琛告辞,让邵琛复述了无数遍“娶妻当娶贤”,慢慢走远。

  知道邵永安或许只当她童言无忌,其实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邵琰无奈地长叹。

  其实邵琰明白,自己很多事都做不了,一个七岁的女娃,哪怕是担了个神童的名头,别人也只会把她当小孩,不会把她的话重视起来——何况,她也没那么大的名头。

  可是她却不得不说,有些事说了或许没用,可是不说,却是绝对没用的——邵琰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在邵永安心里留下一个火种而已……虽然,她知道不可能。

  那些话邵琛当然不可能懂,邵琰本也不是说给邵琛听的,她是特意说给邵永安听的,只是她总不可能上前揪着邵永安的领口,说“你记着你不要因为美貌就娶了黎氏那人是居心不良的小心别被她害了”之类的话,那邵永安还不得把她当疯子,她只能这般旁敲侧击罢了。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所做终究是有限的。

  虽然只是两天的工夫,可是邵琰的确挺满意这个族兄的。

  前世她没有机会见到邵永安,可是不止一个人说过,若是邵永安没死当上族长的话……平阳不会是那般的格局,邵家也不至于到了那般下场。

  前世的邵永安……活不到弱冠。

  邵永安从小便是被当做宗族的继承人培养的,他有勇有谋,若不是出了意外,他一定会是一个好族长,也应该会是一个好县令。

  可是他死了,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可悲可叹的风流韵事。

  邵永安这个人前世循规蹈矩,只做过一件鲁莽冲动的事,却正是因为那件事,让他丧了命,英年早逝,却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被拿来当做美色误事警醒世人的例子。

  交州以南,作为曾经与南越国的交界之地,从前朝——应该说是从以前交南还是作为南越的疆土的时候,便遗留下许多问题,比如说夷人作乱。

  邵家的历史,随着邵家嫡支当家之人的身份更迭,可分为三段——南越时的镇夷将领,前朝时的安抚使,以及本朝的县令,可是不管是什么时期,其实邵家的职责并无多大变化。

  汉夷纷争早在南越时期便已经形成局势,邵家、柳家、纪家这样世袭的土官,所拥有的那些优待里,土官一直以来存在的目的无外乎是为了某种威慑——若夷人安分,则教化之,若不然,则武力镇压之。

  然而数百年来,夷人从未臣服,平阳邵家作为土官之首,一向被夷人敌视,也是数百年未曾消退。

  处在邵家的立场,邵琰不会去想邵家镇抚夷人的行为到底对不对,因为无论对不对,这都是邵家的职责所在,是邵家在每朝每代安身立命的根本,是邵家的公务。

  无关对错,上有所欲,邵家只不过是当政者手中的一把刀子而已。

  偏偏前世邵永安看上了一个夷人女子。

  那女子有多美,也只是在别人的口述之中,邵琰没见过真容不好下定论,可是前世的邵永安听闻是被其美色迷到了神魂颠倒、非卿不娶的地步。

  柳家和纪家一直以邵家马首是瞻,南越时是两家是邵家扶持起来的,后来跟着邵家降了前朝,前朝覆亡之后,又跟着邵家向本朝投诚,几家之间自有某种默契,比如说世代联姻,比如说三姓四族、尤其是平阳邵家的家主,必须是拥有三姓血脉之人——邵永安的婚姻本就是不自由的,他母亲是柳家的女儿,那么他的妻子,只能是纪家的姑娘,区别只是在选择谁的问题。

  或许正是因为婚姻的不自由,让他心生叛逆,他执意要娶那个据说姓黎的夷人女子——且是以正妻之位。

  邵永安的父亲——邵家而今的族长、平阳的县令哪里肯让自己一心教养的继承人娶一个夷人女子——夷人与邵家的恩怨由来已久,谁知道那女子是不是居心叵测?

  偏偏邵永安执迷不悟,为了黎氏不惜与家族决裂,培养一个继承人殊为不易,所以族长最后到底还是妥协了。

  邵永安的固执与族长的妥协导致了邵家与柳家、纪家的反目,所以后来平阳邵家出事,柳家与纪家便袖手旁观,最终的结果是唇亡齿寒,天子一怒,邵家、柳家、纪家一道湮没了。

  早说了邵家与夷人交恶由来已久,这其中又怎能无诈,不过是一个美人计而已,黎氏嫁给邵永安,为的可不是汉夷通婚两族之好,她又怎可能是个安分的?身为宗妇,心思却不在主持中馈上,而是有意无意勾搭族中其他的年轻男子,其中包括邵永安两个弟弟。

  黎氏嫁入邵家后的几年,是邵家嫡支多事的那几年,也是邵家嫡支最为动荡的几年。

  邵永安的两个弟弟,三弟与邵永安是一母所出,二弟则是庶出——黎氏勾结邵永安二弟下药害死了邵永安,却将罪责推在了邵永安三弟身上,族长也被他们下了□□,等到邵永安过世,族长也被他们害死——族长的死因,他们对外宣称是被邵永安与其三弟气死的。

  接着他们逼着邵永安三弟认罪,私下里用刑然后伪造成邵永安三弟畏罪自杀的假象,然后邵永安二弟自以为自己是族长唯一的继承人,那家主与县令的位置非他莫属。

  孰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邵永安二弟与黎氏并没有得逞,邵永安的二叔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在邵永安二弟自得其乐的时候,手握无数人证物证出来揭发他们,又大义灭亲地表示清理门户,那两人不得人心很快伏诛,邵永安二叔为兄长为子侄报了仇,然后威逼利诱,成功地成为的邵氏一族的族长以及平阳的县令。

  邵家的乱象并没有自此便平息,甚至走向了灭亡。

  邵家、柳家、纪家的掌事之人自有他们自己培养继承人的方法,为了防止兄弟阋墙,即使是同母所出,除了继承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受到过那样的教养。

  也即——除了现在的县令以及邵永安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胜任家主的位置。

  邵永安的二叔也是个志大才疏的,他从来没有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过,自然也没有那个能耐可以胜任,他居其位却不谋其政,这两个位置给了他更好的享乐,他上位,不是为了宗族更不是为了平阳的百姓,而是为了更好的纵情酒色,平阳在邵家嫡支多年治下平和的日子终被打破,为了收敛更多的钱财、美人,邵永安二叔征收了更高的赋税,对族人也是很苛刻,为了节省军资将世代统御的私兵解散——弄得平阳一片乌烟瘴气民声沸腾,要知道,历经两朝,土官一直存在,除了需要土官在当地的名望治理地方震慑夷人以外,土官蓄养的兵士也是一个原因,那么多兵士解甲归田,可想而知会造成多么大的混乱。

  邵琰十七岁那年,西戎取道交州来犯,夷人也趁机揭竿而起,因为抵御不利,邵家被当今治罪,邵永安二叔通过不正当手段坐上这个位置的事情更是被揭晓,后果可想而知。

  邵家世代承袭平阳县令一职,但也并不是随心所欲任免,每一任县令确立继任者都要经过朝廷的准许,又因为邵家与柳家、纪家世代通婚的关系,当初本朝太/祖与邵家约定的其中一条便是不能以庶代嫡。

  所以邵永安的二弟才会费尽心思除掉邵永安及其三弟,因为即使邵永安死了,那位置也会落到邵永安三弟身上。

  邵二叔之所以能除掉邵永安二弟,也是因为其是庶出,可是邵二叔自己却忘了,虽然他出生时生母便过世,他很小的时候便养在嫡母身边,可是族谱上——邵家上报给朝廷的族谱上,他仍旧是庶出,他根本没资格继承,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得到朝廷的认可。

  也即是说,平阳邵家绝了嗣。

  宁远邵家之所以与平阳邵家亲近,并不只是因为前朝时两个安抚使是亲兄弟、平阳与宁远邵家同出一源,即使后来分宗,也没有就此疏远,更是因为宁远那边也曾经历过绝嗣的危机,最后由朝廷做主,将平阳嫡支这边的嫡出次子过继给了宁远那边,若论起血脉亲疏,宁远那边与平阳嫡支的关系,比邵显一家与嫡支的关系还要亲近。

  自前朝起,宁远与平阳的邵氏宗族便一直是联络有亲,出了任何事都要守望相助,然而这一次平阳邵家这边闹得太大、牵连太广,最终连宁远那支也没保住。

  邵家便这样在平阳、宁远——在交州、在大夏,退出了权利的圈子,而之后的清算,更是让邵家留下了无尽的污点以及诟病。

  而这些祸乱的根源,或许便是从邵永安执意要娶黎氏开始的。

  黎氏的出现并不是偶然,常年的汉夷纷争早已经为邵家埋下祸端,而黎这个姓——恰好是夷人中最为强势的一支的首领的姓氏。

  黎氏的身份,恰好是夷人首领的女儿,她一开始遇到邵永安,便是一场阴谋。

  前世李复在赵淑玲那里受挫之后,最喜欢在邵琰这里找成就感,邵家嫡支那一段可谓是惊心动魄的历史,李复最喜欢挂在嘴上——用鄙夷的语气、贬斥的言辞来形容邵家的失败的灭亡与落魄,来衬托李复的英勇与远见,在邵琰看来,只不过是显露了李复的凉薄而已。

  李复最爱拿邵永安做例子,把邵氏宗族曾经内定的继承人说成是一个贪恋美色一无是处的失败者,邵琰虽然知道李复的话肯定有些夸大,可是对邵永安的印象,的确也受到李复言辞的影响。

  可是而今,邵琰却觉得,邵永安根本不是李复口中那一无是处之人,且不说李复根本就没有见过邵永安,就连他贪恋的那个美色,此时也还未出现。

  邵琰忍不住会想——若是邵永安活着,邵家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天地。

  邵琰也知道,她一个稚子,几句话根本不能改变什么,可是今生与前世已经有所不同,前世她没有见过邵永安,可是今生她却见识了邵永安的手段,邵永安也见识到了胡氏的本事——那么他日若是邵永安遇到那个传说中貌美如花如天仙下凡的黎氏时,能否稍稍冷静一下,看看那个女子,是否真的值得他倾尽整个家族之力都要迎娶,那个女子是否真的美到一笑倾城要用整个家族来为她陪葬。

  即使朝廷早有意改土归流,限制土官的势力,甚至想要进一步收回他们手中的权利,即使没有黎氏,朝廷还是会有其他的契机来收拢交南的势力,但是邵琰看到邵永安之后觉得,只要嫡支的传承不断,邵永安当上家主的话,他能够将这些事情安稳过渡,无论邵氏一族以及整个交南土官未来的去向如何,邵永安至少能保下这个家族里的人。

  然而她这些想法也只是想法而已,所有一切的前提是——邵永安得活着,她希望自家的事以及她的话,能在邵永安心底埋下一粒种子——她希望邵永安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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